家门口的衣冠冢,屋里的“上岗子”,埋着他们的哀思与骄傲
浏览:10,766 次 2020-04-16 14:58:13
|我和英雄的故事|
刘江平是陕西的一名大学生村官,已经在基层有7年的工作经验。这一次参与“陕西省关爱烈士父母”志愿行动,他是与父亲一道走进烈士家中的。作为一名曾在炮火轰炸的战场上挥洒血泪的普通士兵的孩子,他懂得每一双已然浑浊的泪目所藏着的思念与孤寂。 “探访后,回家路上,父亲的手机响了,铃声是《血染的风采》,他是听完歌曲才接听的,或许,是想起为守护家国与肩头责任而牺牲的战友了吧,我不敢去问……只有耳边回荡着那句,也许我告别,将不再回来,你是否知道你是否明白……” 夕阳余晖下,刘江平想起烈士父母将儿子的照片或者荣誉挂在上岗子(当地方言,意为神龛),是啊,那是血染的风采。  
-----以下为龙越对话村官刘江平-----
龙越:这次活动,您在洛南县探访了四个烈士家庭,在这些家庭中,有哪些画面是您印象深刻的? 刘江平:很多,很多!最让我难忘的,是所有的烈士父母都将自己孩子的照片或者荣誉整齐挂在上岗子(本地方言,意为神龛),足见他们对于孩子的自豪和共和国给予的荣誉的珍惜。 但另一方面来讲,这些画面也是“残酷”的,睹物思人,每每看见怎么会不想念?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自古忠孝不能两全,烈士卫国,英勇牺牲。他们倒下了,留下一次次盼儿归家却终归心愿落空的父母。  
龙越:可以简单讲述您了解到的故事吗? 刘江平:看望冀新哲烈士的父亲冀生福老人的经历给了我很多的启示。 1984年5月,冀爷爷的大儿子冀新哲在老山地区收复八里河东山的战斗中英勇牺牲。我们过去时,79岁的老人已经步履蹒跚,因为其余两个儿子均在外打工,老人和孙女生活在一起。  
从1986年开始,有一位中年人,在每年的正月十五、清明、十月一日和大年初一,都要到洛南当地的烈士墓送灯、扫墓…… 十年后,他常常到这里“傻坐”,有时自言自语,有时泪流满面,有时站在树下抽抽烟,有时似乎是在祷告。 二十年后的他,要拄拐杖了,他一步一蹒跚沿着崎岖的小路走到烈士台下面,再爬到台子上,从大路到这里,不过百米的路程,他需要花费个把小时,在烈士墓前静坐的时间也更长了。 三十年后,早已是古稀老人的他,依然如此,不过这时,要靠孩子搀扶才能成行。 从六年前开始,每年清明节,村支书和村主任亲自搀扶他,到这里鞠躬......     这位老人名叫冀生福,“想儿子了,就去烈士墓看看。我儿子牺牲后埋在云南,远离家乡。墓中埋葬的这两个孩子,是湖北人,也是远离家乡,都是为国牺牲的。”他说。 1979年2月17日,对越反击自卫战打响,冀生福的大儿子冀新哲报名参军,于1983年10月在昆明军区某部122团入伍。 冀新哲入伍后,父亲冀生福每月都能接到儿子的来信,到第二年5月份,突然杳无音信。家人多次去信,都再没有回音。焦心不已的老人到处找同批入伍的洛南战士的亲人打听儿子的情况,没有得到任何消息。煎熬的等待一直持续到1984年11月,老人手捧着一张烈士证,得知儿子牺牲,安葬在云南麻栗坡烈士陵园的消息。 在与冀新哲同批入伍的战友口中,还原了冀新哲牺牲前的作战场面: 1984年5月15日下午17时,在老山地区收复八里河东山的战斗中,冀新哲所在部队担任主攻任务,经过62分钟惨烈战斗,占领表面阵地。冀新哲肩负火焰喷射器,紧随副连长一路冲杀,消灭数敌后,在距34号高地10米处的一个山洞前,被敌炮弹击中,二人壮烈牺牲。 冀生福曾两次前往云南为儿子扫墓。老伴思儿心切,忧郁成疾,两次扫墓都没有成行。为了寄托对儿子的哀思,老人从云南儿子的墓地抓了把土,连同儿子生前的衣物、课本、照片,在家门口的山坡旁建了衣冠冢。每当思念儿子,冀生福老人和老伴就到衣冠冢旁坐坐,陪儿子说说话……  
龙越:作为一名村官志愿者,您在探访烈士家庭时,会更注重了解英雄父母的哪些情况?刘江平:我是一名在基层7年的大学生村官,现在在镇办工作。询问、查看、了解烈士父母身体健康和经济生活情况是一方面,我更关心的是烈士父母的心理状态,其实我不是很赞同只是频繁地带去米面油等物资,烈士父母更多的是需要有人陪伴,帮助他们缓解内心的孤寂。 我了解到,大部分的烈士家属,晚年由于身体机能下降等,隐痛常不及外人诉说,他们很多人生活上往往要强,不愿意给政府添麻烦,遇到问题会死扛。我们不能让英雄流血,让他们的家人流泪。     龙越:这次参与探访烈士父母活动,听说您的父亲是与您一道去的。 刘江平:是的,对越反击自卫战打响,我的父亲当年也踊跃报名参军入伍。这趟在烈士父母家,我发现他的话明显少了,眼角含泪,因为,这是他没有“回家”战友的父母啊。 我想,如果当年父亲没有从战场归来,我的爷爷奶奶该是何等痛彻心扉,更谈不上我的存在。缅怀先烈,才能铭记历史,才能更加珍惜今日和平的来之不易。 最近,我的岳父因肺癌住院手术,他也曾是一名受炮火淬炼的战士,在攻打573高地执行侦查任务时负伤,左腿被炮轰高位截肢,右手两根手指缺失,身上多处弹片至今未能取出。手术前,我跟老人说不要怕,他回答我:“我已经比我不在的战友幸福多了,值了。”   (刘江平的父亲)   龙越:两位父亲的故事是否也激励着您参与关怀烈士父母行动? 刘江平:我的两位父亲都是历经战场淬炼的,我的身边也有很多老兵,他们的故事很多很多。 我家有一个钢盔,那是因为父亲作战时丢失,他的战友便立马把自己的钢盔戴到他头上的,后来,战友被炮击阵亡,从那后父亲就一直带着这个钢盔,直到负伤回家。他没带走部队的其他东西,只带走了这个钢盔。他还将自己在战场荣立的二等功送给救他回来的战友。 荣誉之于他们是珍贵的,但是那远不足战友义,爱国情。 我一直记得父亲在烈士家时含泪说的话:“家家都把最优秀的儿子送去当兵,这些烈士都是最最优秀的人……” 因此,我不论是入党还是选择从上海回乡服务建设家乡,参与关怀烈士父母行动,其实都是因为受父亲们的家国情怀、对生活乐观豁达的心境、对于战争的憎恨以及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等的影响,我有幸有这两位老师、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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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素材来源:刘江平、洛南党建网 图片:刘江平